知秋

【fate/stay night 亲情向】暗水

本次的主角是间桐樱，微凛樱，无明显cp向

与上一篇 “延烧” 是同一系列的文，主讲fsn的主角们直面心中的各种负面心理的故事。

主人公对于某些事物的看法仍是作者脑洞，但自认为做到与原作不相冲突。

有关于慎二少年时期的描写，个人认为没有触及什么雷区，但还请各位酌情观看。（虽然讨厌慎二，但他的存在在本篇中会是塑成樱性格的一环，所以还是写了点。）

字数4500＋，感谢阅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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樱喜欢光亮的地方。

倒不是说非要太过光鲜亮丽的那种，就算只是是微弱的萤火，都能够让她不由得感到心安。

“樱，来踩这里...喂喂我都说了走这里啦！”

远坂凛叹了口气，目光瞟向樱被溅起的水花打湿的裤脚。

她蹲下身来为妹妹卷起溅上水渍的裤脚，一边忍不住埋怨。

“说过多少次了，晚上走在积水的路上的时候，迎着灯光走的话，暗处才是没有水的地方啊，你这孩子老往发亮的地方踩，看吧，又把水溅到身上了.....”

看着已经湿掉的裤腿，凛已经可以想象出母亲犯愁的样子。

“对不起啦～我以后会注意的。”

“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吧？！”

樱虽然是在道歉，不过她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歉意。反倒是看着蹲在身前的姐姐的后脑勺和晃动的马尾，笑的愈发开心起来。

现在是晚上7点左右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。姐妹二人此次出行的目的仅是因为家里的食盐用光了，被还在熬汤母亲拜托去附近的商店买包新的回来。因为姐妹两个都很懂事，商店也不算太远，所以葵对孩子们都很放心。

当然是除去樱这种不知如何评价的行为。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，见到水坑就忍不住往里踩，凛看着笑靥如花的妹妹这般想到。她显然忽略了自己没比对方年长多少这一事实。

刚下过雨的空气中还氤氲着水汽，被这饱和着温热又不失清爽的气息包裹着，樱的心情显得格外舒畅。

为妹妹卷好裤脚之后，凛站了起来。她的身形与前方的灯光重叠起来。樱不由的怔住，眼前，与自己同样的黑色发丝在光的映衬下变得更加动人，只见前方的人终于还是翘起了嘴角，向自己伸出了手。

“快些走吧，让母亲等急了可不好。”

樱只觉得前方的光芒过于耀眼，过于温暖。她牵住了那只伸向自己的手。

如果能一直像这样就好了。

在姐姐转过身，牵着自己继续前进的时候，樱不停的祈求着。向不知存在于何处的神明祈祷着。

————

“你说....什么？要把樱过继给间桐家？”

书房中摇曳着微弱的烛火，那火光如获得了实体一般，灼烧着远坂葵的双唇，使得她不停的颤抖着。

“想必你也知道，魔术师家族的继承者最好只有一个。若是后继者过多，免不了会发生亲人之间互相争执，相互残害的情况，我实在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在凛和樱身上。”

时辰的双眼紧盯着烛火，他身上散发的重压几欲要让火苗熄灭，也几近让葵感到窒息。

“况且，现在的间桐家已经没落了，他们也渴望着拥有卓越才能的继承人，让樱过去那里的话是不会受到亏待的。”

他让映照在瞳孔中的烛火肆意燃烧，像是想让它把自己眼中饱含着的温情，不舍，难过，全部烧个一干二净。但那些情绪终究是没能逃过葵的双眼。

正因为她感受到了这些，才没能反驳。才没能说出，樱和凛才不会那样丑陋的争执，才没能质问丈夫，是不是只是想要逃避责任选择了不去调节，而是迫使她们分开这一选项。

才没能说出，自己是有多舍不得自己的骨肉。

但丈夫所考虑的事情自己又怎会不懂呢。

她走到今天，早已被磨去了所有的棱角了。不敢去反抗，不敢去争取。现在，她只得默默咽下所有情绪，颤颤巍巍的跪倒在丈夫身前，埋首在他的双膝上默默的哭泣。

至少今天，她仍想让孩子们睡个安稳觉，不想去惊扰她们。

但她这最后的梦也没能如愿。

樱坐在书房的门口，刚才所闻的一切显然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。

可唯独一件事她明白了。要分开了，要和自己最喜欢的姐姐，和自己最爱的家人们......分开了。

她本想冲进屋内，抱着母亲放声大哭，祈求父亲不要送走自己。

她会保证自己绝对会听话，绝对不会与姐姐起争执，绝对不会。

但最终她没有这样做。

说出冷酷话语的父亲，和没有做出丝毫抵抗的母亲，这一切的见闻都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。

第一次，她没有选择光亮的地方，而是走向了被黑暗包围着的长廊。

她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场梦。夜里醒来去洗手间就碰到这样的事，未免太戏剧化了吧？

可心脏的疼痛分明是如此真实。

她跑进姐姐的房间，钻进她的被窝，紧紧抱着自己的那一束仅存的微光，将头抵在那温暖的脖颈间不停的啜泣。

被樱这摸不着头脑的举动吵醒了的凛，本应起床气发作，但看着昔日开朗活泼的妹妹竟像现在这般哭的这么厉害，也顿时清醒了过来。

“樱？怎么了，是做噩梦了吗？”

....

....

樱只是不停的哭，等她终于是哭累了，才缓缓的说出一句-

“不想...不想和姐姐....不想和爸爸妈妈分开...”

什么啊，果然是做噩梦了吗，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。

凛轻轻的安抚着怀中的妹妹，轻声安慰着。

“没关系的，只是噩梦而已，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陪着你呢吗，当然今后也会，一直陪着你的。所以说只是噩梦而已，没关系的....”

樱调动了全身的感官，去感受姐姐的话语，姐姐的安抚。她知道，像这样的时光，以后也许永远不会再有了。

————

樱跟着前面的老人，一步步的向地下室走去。

这是樱来到间桐家的第二天。

也是与姐姐和家人们分开的第二天。

说实话，她并不是很喜欢间桐家的环境与氛围。尽管初来乍到时，眼前的这位老人对自己还算客气。但房屋中潮湿清冷的空气和整体偏暗的光线，都让樱的心里充满了压抑。

终于走到了楼梯的尽头，在那里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，从门的背后隐约传出悉悉索索的，令人汗毛直竖的声响。对于门那面所有的一切，樱只有不安。

老者缓缓推开了铁门，伴随着年老零件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，脏砚向着前方的黑暗走去，并示意她跟上。

当幽绿的灯光彻底将樱覆盖时，她彻底愣住了，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惊恐，让她胆寒。她止不住的想要干呕，却只能捂着嘴跪坐在地上，从眼角泛出眼泪。

虫，应该是虫吧，眼前勉强能用这个字定义的异形生物，布满了这个空间的所有角落。

灯光打在覆盖在这些生物周身的鳞甲上，反射出妖异的光。第一次，樱竟然如此的想要逃离“光”的所在。

“下去”

将樱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老人，发出了命令。

樱抬起头，难以置信的对上脏砚那疯狂的目光，那污浊的双眼彻底把她推进绝望的深渊，但她还是颤抖着摇着头，做出最后的抗议。

忽然，樱感觉自己飘在了半空中，体型微小的黑色虫群紧紧的裹住她的腰，将她带入深不见底的地狱。而她连将恐惧付诸于言语的能力都没有了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她才坠入地狱的底端。当她反应过来时，无数的虫子已经将她覆盖。疼痛，恶心，绝望，悲伤...被这一切缠绕住的她，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，向遥远的光源，伸出了手。

但这一次，没有人会来牵起她的手，带她回家了。

————

“你叫樱...对吧，今天也这么晚回来？”

向樱搭话的，是顶着一头深蓝色卷发的少年。

间桐慎二看着自己的义妹缓缓抬头，对上她空洞无物的双眼。

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刚过继到自己家中的女孩每天都在经历什么。目前为止，在他眼中的间桐樱，就只是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可怜的孩子而已。虽然只是突然获得了“兄长”这一身份，尚且天真的少年还是对樱有着隐隐约约的关心。

樱并没有回答慎二的话。她只是看着义兄，并不是不想，而是有些畏惧，有些恐慌。间桐家的一切，现在都只让她难以忍受。

见樱没有回答自己，慎二想果然还是自己的态度有些僵硬吗。但毕竟以后要在一起生活，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。

要找些共同语言才行，至少先建立对话。慎二这样想着，便轻轻的拉起樱的袖口，走向自己平时最喜欢的场所。

感受到樱有一瞬间的颤抖，他连忙解释道

“啊啊，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啦，是我们家的书房，你应该还没去过吧？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。保证是很有趣的东西！”

说到最后，激动的心情终于还是冲淡了开始时的尴尬氛围，慎二露出了更自然的微笑。可他还是注意到了义妹有些脚步不稳，所以仍旧配合着她的步伐前进。

也许是感受到了这些细腻的小心思，樱空洞的双眼有些许放晴。她跟着慎二走进了间桐家的书房。原本是漆黑空间，在慎二点好灯后，樱感到又些不适应。不久之前她还处在光照不进的地狱角落。

待终于适应了光线后，她才看清眼前的一切。书房的灯光比间桐宅的大多数场所都要明亮。与远坂家藏书数量不相上下的各种书籍整齐的排列在书架上，浓郁的墨香附着在空气之中，古旧的地毯也是温暖的浅黄色。总之，这里的一切都让樱有着回到人间般的梦幻感。

她不敢再向前一步，她怕她再次踏上反射着光的水洼后，溅起的绝望与痛苦又会附着到身上。她更怕搅碎了眼前这泡影般的景象。

可慎二才不懂樱的心思，他兴奋的拉着樱的衣袖，穿过一排排书架，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。

他向她讲述了自己前不久才发现的，间桐是魔术师家族的事情。慎二翻出落了灰的古书和羊皮卷，虽然他没能解读上面的文字，但仅仅是“神秘”这一存在就令他无比着迷。他似乎对自己的家族很是骄傲，谈论这些时的眼中迸发着光亮，全然不知自己的爷爷所使用的魔术，是怎样令人难以忍受的存在。

但樱看得出来，这个少年没有恶意，他在怜惜自己，他想拉近与自己的距离。樱几欲落泪，最终还是露出难以察觉的微笑。

这恐怕是她来到这个家后，第一次感受到温暖，也使她再次升起了向着光源走去的希望。

但刹那之后，她不由得想起那些肮脏的虫甲上散发出的妖异光芒。

这处光源也会是危险的吗，自己这样欣然涉足其中，会不会再次溅的满身泥泞呢？

她想起父母将自己过继到间桐家的理由。

若是知道了家族的全部秘密，若是知道了脏砚更加看重自己这件事，哥哥他还会对自己这般温柔吗？

她对这未知的前路感到深深的恐惧，但看着眼前笑着的少年，樱希望这束光无论如何也不要消失，也不要变质。她实在不想再次满怀期待的踏入其中，却换来自己的一身狼狈。

————

樱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了。

不久，她的义兄就知道了家族的秘密，知道了自己的事情。

她眼睁睁的看着曾以为是最后光芒的存在，在自己的面前变得狰狞可怖，他的愤怒，嫉妒，痛苦，如潮水一般向自己袭来。他对她冷眼相待，有时甚至付诸暴力。好像当初那单纯温柔的少年，真的只是梦幻的泡影。

樱累了，她不想再去渴求光芒了。光芒背后的狰狞她再也不想看到了。与其让希望落空，不如一开始就不做任何期待。

就这样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灵，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匍匐着前进着。她好像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，在自己的周身竖起无形的屏障，不容的任何人接近。

孤独的度过难熬的每一天，但她早已麻木了。不知不觉已经升入国中，可她早就失去了生长的实感。

又到了最末的一节课，在老师布置完最后的课业离开教室之后，教室里终于热闹了起来，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放学后的去处。班级中形成的数个小团体之中，没有任何一处为间桐樱留有一席之地。

樱慢吞吞的将课本装进包里，然后静静的坐在位子上发呆。等到同学们全部离开之后，才终于缓缓起身，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教室。

不抱有任何期望，并不代表已经习惯了痛苦。虽然做不到任何抵抗，但至少，不想过早的回到那冰冷的囚笼之中。就这样踟蹰着缓慢的前进，好像这样就能延长通往地狱的道路。

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漫进长廊，她还是没能改掉寻觅光的习惯，侧过头向窗外看去——

她看到在操场上，有一个红发的青年，正一次次尝试越过比他自身高出许多的跳高架。

一次次跳起，再一次次的失败，周而复始。

... ...

 

愚蠢。

这是樱的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。

太过愚蠢了。

又是被光所吸引的虫子吧。

被名为“征服欲”的光芒所吸引，被那成功之后所会升起的“自豪感”所吸引，然后奋不顾身的向光芒飞去的愚蠢的虫子。

恐怕丝毫没考虑过失败后所会带来的挫败感有多么猛烈吧，没考虑过希望落空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吧。只看得到眼前绚烂的光芒，完全不去想一脚踏空之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。

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。

所以，快放弃吧，你看，又失败了不是吗？

她看到少年躺在跳高垫上不再动弹，心中暗自嘲笑他总算是放弃了。但又好像再期待些什么。

期待？期待他能成功？不可能的，他最终只会与自己一样，掉进令人窒息的暗水之中。被水面折射的光芒所吸引而跃入其中的人都会是这个下场。

可没过多久那名少年便再次站了起来，后退几步，然后再次冲了过去。

失败，失败，还是失败，恐怕他自己都知道自己跳不过去吧，也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吧，但他还是没有放弃。

樱看的出来，他跑的一次比一次慢了，跳起的高度也一次不如一次。

所以停下来吧（请继续吧）

别再继续了（不要放弃）......

....停下吧

求求你放弃吧。

那光影背面的黑暗，在那深渊的尽头真的还存在着什么吗？值得你这样拼个头破血流也要坚持下去吗？

我已经不想知道了，也不想再去寻找了，所以求你了，不要再尝试了，和我一样放弃吧，和我一同徘徊在这暗水中吧。就像是落到湖里的虫子一样溺亡在其中吧。

自己满腔的希望终于还是满溢出来。当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时，她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不止。

眼前再次出现了光源。

她在原地犹豫了许久，终究是如同儿时那般，朝着光亮的地方迈出了脚步。

————

空中乌云密布，樱预感将会降雨，但还是没有带伞就出了门。

果不其然，行至半途便开始落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，但樱全然不顾这些。任凭雨水浸湿自己的头发与制服，只是一味的向前走着。

既然光就在前方的话，那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。

就算是虚妄的光也没关系了，反正我早就无可救药了。

她按响门铃......

屋里传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屋主拉开房门，看着眼前的少女，疑惑的问道：

“你是....慎二的妹妹吧？”

少女缓慢的抬起头，她的双眸仍然空洞无物，但阴霾的深处，几缕微光暗自滋长着。

“是的。”

“我叫...间桐樱。”

—end—